司马君 发表于 昨天 07:25

微小说 ‖ 命运系列06:矿长办公室的对弈

本帖最后由 司马君 于 2025-7-18 07:27 编辑


蒋中华一脚踹开矿长办公室的弹簧门,力道大得让门板"砰"地撞在墙上又弹回来。他松了松勒进脖子的涤纶领带,怒冲冲朝真皮沙发上坐下去,随即沙发发出"扑哧"声响。

窗外,运煤火车正喷着白汽哐当哐当驶过,汽笛声混着他粗重的喘息,在办公室里嗡嗡回荡。
"明矿长!许开发在会上当众辱骂领导!"他掏出手帕抹了把油光发亮的前额,"这种害群之马不开除,以后队伍还怎么带?"
明矿长慢条斯理地吸了两口烟,突然笑了:"老蒋啊,要是骂领导就得开除,那多好,再省得我精简人员了。"
蒋中华像被扎破的轮胎般泄了气,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沙发扶手上的烟头烫痕:"那...那总得给个处分吧?"
“给啊,我支持给,领导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下属对骂,嘿嘿,有意思!你说!给啥处分,我签字!”
蒋总是聪明人,哪里听不出明矿长的意思,低着头不再吭声。明总对旁边的通讯员说:“去把许队长叫来!”
煤经处的工棚下,老曹正用改锥撬着矿车底油泥。铁器碰撞声里,他突然压低嗓门:"听说蒋总去找矿长了?"


"让他告!"我"咣当"扔下铁锨,“我才不怕呢,和那样的人打交道,撕破脸是迟早的事,否则,以后的事情就没法进行!”。
大刘递来一支揉皱的"大生产"香烟:"许队,要不...去给蒋总赔个不是?以后还得用人家呢!"
我盯着窗外灰蒙蒙的天,想起大伙儿被蒋总训得像孙子不敢吭声,心里就有一股子气。我点燃香烟,劣质烟草味呛得眼睛发酸:"哼,老子宁可去掏大粪!"
矿长办公室的挂钟敲了四下,我跟着通讯员进了明矿长办公室,盯着他身后那面旧锦旗——"1990年度安全生产先进单位",金线绣的字有些已经脱线模糊了。
"坐。"明矿长推来一杯茶,搪瓷缸上的"先进生产者"红字褪成了粉红色。茶水上漂着两片碎末,像是从招待用的高末里特意筛出来的。
我梗着脖子没动:"矿长,你是问蒋总说大伙儿是猪这事?.."
"他说的是气话,不说了。"明矿长从桌子上的文件夹里取出一份《人民日报》,头版正印着"改革开放"的社论,"蒋总说,你也能安置工人,是实话吗?"
窗外的广播突然开始播放《咱们工人有力量》,激昂的旋律穿过玻璃窗。我底气十足地说:"当然能,我和蒋总不一样,他用着矿上的人,卖着矿上的煤,还说他能安置人,这不是笑话!”
明矿长伸出右手做了个“打住”手势,严肃地说:“你别绕圈子,直接说!”
我大声说:“只要矿上给政策,我不要矿上一分钱,为矿分忧,我就能带着兄弟们在市场上杀条血路!"
明矿长听了很高兴:“徐开发,这话可是你说的啊,我一定支持!来,咱们先研究一个大框架!”随即明矿长让通讯员去叫任副矿长来。


不一会,任副矿长推门进来,明矿长用钢笔轻点着报纸上"打破铁饭碗"的标题:"老任,许开发要组建第三产业办公室,你负责政治把关,行吧!"
我瞥见任副矿长眼底闪过的诧异——这位参加过中印反击战的老兵,右手还留着处理哑炮时的伤疤。他忽然抓起我的手掌,摇晃着激动地说:"小子,知道市场经济的水有多深吗?"
走廊尽头传来女工们的笑声,她们正往光荣榜上贴"三八红旗手"的照片。我望着窗外的煤山,黑黝黝的煤堆上覆盖着新雪,在夕阳下泛着橘红色的光:"总比在矿车底下刮油泥强。"
走出办公楼时,雪地里已经印满自行车辙。老曹蹲在花坛边抽烟,烟头明灭间照亮他缺了半颗的门牙:"咋样?"
我说:“矿上很支持,明矿长、任副矿长这些都是干实事的领导,现在都是摸着石头过河,只要他们支持、出政策,就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。”
远处,矿工村的炊烟袅袅,噢,该到吃完饭的时节了。冬天,天黑的早,灯火次第亮起,像散落在黑色天鹅绒上的金粒子。
"明天去街道办,"我拍了拍老曹的肩膀,"咱们自己当矿长,好好干出一番事业!"
(未完待续)
编者按:改革开放初期抓住机遇的,既承担着创业风险,也享受了改革初期的市场红利,即所谓吃死胆大的,饿死胆小的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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